坐看云起时

读高尔纯老师散文集

乔 维

      读书于当下是一件很奢侈的事，高尔纯老师新近出版一套散文和诗集，起初我想选择性去读喜欢的文字，当进入内容便被书中的情节吸引，随着朴实文风带入却被独特的艺术和审美折服。因高老师曾在我的家乡生活而侵染其沧桑，加上多年尊称为师的缘由，所以读高老师的文字总会生出别样的亲近。尤其读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的词句，读懂了老师因岁月沉淀而豁然的心境，这句词是唐代诗人王维晚年生活的超脱写照，描述了诗人避开烦扰的尘世，寻找怡然自得的闲情雅趣。而高尔纯老师以《坐看云起时》为书名，集结了他近几年的随笔散记和诗章，读其间的文字最大的体验是那种流溢的清雅与温润，老师像似随意讲述岁月过往的记忆，回味的却多数是从人生碎片中精选的感悟。无论是写人或借景抒情，字里行间跳动的是人情冷暖和善美，即便是平淡无奇的凡人俗事，在老师的笔下也会鲜活出生动的浪花。老师的文字清新而幽静，在朴素中蕴含着对人性的期许和展望，从幽默里闪烁出了风淡云轻，以直面现实态度给予人生殷切的关注。老师的文风疏阔而知性，凝结了岁月的智慧与豁达，就像随手拈来一片树叶，轻轻的折叠到读过的记忆页码里，等重新打开又是一幅柔美的画面，印记在文字间的枝枝叉叉展现出清晰的风景。
 

      在我的认知里老师一直是家乡的骄傲，他从张家口宣化那座小城走出，六十年代便考取南开大学中文系，毕业后就下乡到了我的老家沽源。那年那月的沽源可以说满目荒凉，我是读老师另一本《也无风雨也无晴》的书，从部分篇章里捕捉到故乡曾经的景象。在心底烙印了故乡的淳朴和善良，晃现出那片土地曾经的凄美与苍茫，也是他们那代人给贫瘠的故乡奠基了文化。当我读《坐看云起时》，在《艺术与人生絮语》解读了开悟到艺术之间的距离，尤其是文中写了一段颇有意义的话：“释迦摩尼坐在菩提树下苦思冥想了49天，终于开悟，后来，他把自己的心得讲给信众，意在让更多人开悟，结果，许多人把他的话当成了教条，死背硬记，没有结果；只有少数人把他的话当做了开悟的钥匙，豁然开朗，修成正果”。所以反思我们对艺术概念化的教条思维，有多少具备潜力素质的艺术人才被阻隔在教条的框架内，开悟是艺术走向高度的一道门槛，而谁又能把握住“开悟”的钥匙。我试图从老师人生的历程里去感知修行和开悟，他曾给荒漠的故乡留下了文学萌芽和希望，但是否带上“开悟”远行到遥远的他乡。当多年之后他以默默无名而成了一名教授，而后又成为闻名影界的西影厂文学厂长，直至到影响了中国电影理论界的大家。恍然醒悟老师对待人生始终保持的谦逊与低调，无论博学多闻倘或是功成名就，他都会超脱在清雅自然间坐看云起时，这也许归结为对艺术之外人生的“开悟”。

 

 

 

      《坐看云起时》这套书分类为散文集和诗集，散文集又归类出七个章节，每一辑都从不同的视角展示了别样人生。亲情与乡愁，艺术和人性，随笔及杂谈，在细微的故事里映像出尘世繁杂，而又都赋予凡俗人物不被冷落的善念。老师让文字凝结的情感舒展出潺潺流水，他将自己的乡愁和亲情化成一条温润的河，吟唱着悠悠的乡间歌谣从你眼前走过。读《父亲的味道》《美丽乡愁》，老师以温情的语言回望了亲情与爱的光照，他试图以传统美学融入世俗唤醒人文情怀，让父爱如山和风情往事叠加出丰富和厚重。他寄望以平静而温婉的语言湿润进枯萎的土地，从而传达出人性终究在真善美的普度中升华，看似云淡风清而融入灵魂深处却能显现出悠远的意境。老师的散文集和诗集收录了他近期的作品，走进《秋日遐想》和《老街》的章节，在渐渐散落的记忆里去寻找古朴的心境，透过往事云烟去检验故乡的价值与静默，让闲散迷人的古城景致变的更加生动。
 

      读老师的诗总会缠绕出无限遐想，他写诗追求质朴，而又在素简的语境中扩散到崭新的境界，让诗的语言叠化成幻美的图景，形成一种写实而意象出审美的意义。事实上这套书集以平缓和素净的心境入笔，而让凡尘琐碎作为叙事框架，但终究会落到崇尚人性之美的途径。记得老师写《君妹》时的白描片段:“每逢周一早晨，总会有电话从故乡打来，每次接到她电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——电话像一条割不断的脐带，传输着来自故乡的亲情与关爱”。这些裹挟着浓情的语境把读者带入特定情景，让世间万物沐浴温暖延伸到万家烟火。给每一扇张开的窗口留存住阳光的滋润，而去追寻升腾的希望，拥抱无边无际的博爱。书集的文风多以朴实而又行云流水，带给读者一种鲜活与生机盈然的气息。尤其是老师笔下君妹的话语声：“哥，你身体还好吧——”，让君妹的质朴拉近了悠远的亲情意境，同时让人性的爱善尺度缩短了冷漠距离。简短无华而寥寥数语，在不经意间温暖了芸芸众生，给续写的文字覆盖了审美的厚度。
 

      读老师的《坐看云起时》，如同欣赏一曲世俗间流云与美善的交替乐章，让文字踩着悠扬的节奏随意起舞。那是一种愉悦之后的安静与释然，以及放逐心灵瞬间回归生活的原本面目。每当老师的笔端触动多彩的精神世界，就如他在书集的序言中所语：“人的一生都在行走，像溯流而上的游客，走到水穷处才停下脚步，此时放下一切执着，轻松坐在那里看风景，竟有了不同寻常的收获”。正因如此才有着在尘世间重温的灵魂叩问，才会在云卷云舒间去欣赏花开花落，才能停下梦幻去真正的坐看云起时。

 

      高尔纯简介：祖籍河北宣化，生于1944年；曾任西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、西安电影制片厂文学厂长、国家广电总局剧本策划中心副主任、国家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；中国夏衍电影学会副会长、高级文学编辑，文艺理论家；著有《短篇小说结构理论与技巧》《也无风雨也无晴》《坐看云起时》等文学书集、编辑出版《夏衍电影文学奖获奖剧本集》共六卷、影视论文八十余万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