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优秀艺术家,总有许多人所共知的优点,所必须具备的创造条件。这从艺术家高尚的心灵,历尽人生苦乐的身世,完美的艺术感觉与历史感受、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学识,种种角度都值得研究家们探索,这倒并非雷同之处。让我想到了“技巧”和“专精”这四个字。
技巧,在书法的术语中,叫技法。艺术技巧创造艺术形式。没有技巧,便没有形式。没有形式,便没有艺术。在“内容决定形式”的命题下,多年来,否定技巧,技法与艺术形式的独立价值的片面性,为艺术世界制造了多少废品、疵品和赝品。而今天,这种片面性又几乎走到了另一个方面,把书法归纳成“点线构成”,从而否定了书法的点画的形式技法。什么样的笔法无所谓,只要在一片白纸上涂上一-些似是而非的线条分割,这便创造了美。这看起来是一种新潮,如同把裸体美女涂上彩墨所拓下的“书”样 ,是一种新奇的颓废,其中毫无美感可言。
如果我们有机会亲眼见一见孙伯翔先生挥毫,他的笔下的种种“奇怪生焉”的墨痕、墨象,我们总会领悟什么叫做“创造”;德国文豪歌德说过:“优秀的作品无论你怎样去探测它,都是探不到底的。”我认为这除了其思想的深刻性外,便是其艺术形式和技巧的丰富性与独特性。如果以为,不管是否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技法,只要有了某种艺术思考,便可以创作出一幅有“新意”、反传统的书法作品来,并让我们承认其高妙,这是一种幼稚与肤浅。
为书必须有法。“永字八法”、“欧阳询三十六法”……如果我们不采取形而上学的方法,那么,由积累千年的笔法、墨法、章法所创造的书法的线条总是美的。反之它可能是新的,但不可能是美的。清季民初,碑学盛行,对馆阁体的纤巧、呆板给予了纠正,创造了一种强悍、彪劲的书风,振奋人心。但是,它尚未完全成熟。粗放并不等于粗糙,萧散并非松险。碑学之风有待深化之处,即在于书家对创造对象的形式把握的准确、可控性,而迎免那种粗劣的习气。孙伯翔以柔亳作方笔,生动活泼,毫无写经手的习气,可谓掌握了堪称为“得心应手”的纯熟技法,举世罕有匹敌。这是艺术与伪艺术的最初也是最高的分界线。庄子所谓“技近乎道”的涵义,也说透了艺术的真谛。说孙伯翔是北魏书风笔法的集大成者,我看并不为过。
艺术家对艺术样式的把握应该是多样的,但是必须有其专精。这也是书法的博约之理。正如,一口井可饮十个人,现在有了一百人,我们决不是再去挖掘九口井,而只需要把这口井挖得更深就行。这就是掘一口深井,去汲收更多艺术养料的道理所在。孙伯翔的榜书、大楷、行楷之清奇神隽,之变化万方,冲破唐楷壁垒,打开了一个新天地。他在举世公认最难变化之处实现了变化。他不是在水面上搞花样游泳,他只身潜人深海,他当然能翻出艺术的大波浪来。
这里如果还要说一点的话,那就是如同他的字一样的为人。伯翔兄宽厚而不阿世,谦逊而执著。在他悲喜交集、苦乐相伴的人生中,生出了他坚强的信念,毫不动摇和旁骛。京津两地虽不过百公里之遥,也不常见面,但我渴望时时见到他。他从天津来,总要给我捎上两盒大麻花,那些油锅里炸烫出来又香又脆之物。在那些令人辗转反侧的日子里,让我体味到了生活的哲理,也感受到了兄长般无言的温暖。
无孙伯翔其人,必无孙伯翔其书,有孙伯翔其书,必见孙伯翔其人。我衷心地祝愿伯翔兄步入更高、更大、更广阔的领域,去从心所欲,创造未来。
文|刘正成
孙伯翔
1934年出生于天津武清县。
晚号“适叟”。
一生以魏碑书体立足于当今书坛,
2013年获中国文联第十一届造型艺术成就奖,
2015年获第五届兰亭奖终身成就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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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书法创作时的心态
学书法,莫求名利,学书法的目的千万不要想着有一天成为大书法家,这样你反而会为其所累一无所获。作为书法人,我们一定要摆正位置,书法是中华传统文化之宝,千百年来传承至今,在我们手里要在继承中有所创新,不要墨守成规。要继承也要变化,因为变是绝对的,不变是相对的。正所谓:万象皆点线,无处不方圆。
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“真善美”。要做到专家点头,群众鼓掌,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。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,虚怀若谷这才是前进的方向。
关于怎么写好书法
书法要先从横平竖直开始,艺术性是后话,先从临摹仿照古人开始,学古出古,一提一顿皆有道理,要把每一笔每一画,都看成是有生命的,它们都是活的,就像壮阔的钱塘江大潮其实是大自然写的“一横”,长白山百年苍松是大自然的“一竖”。
关于“继承”和“创新”
学书法要走好自己的路,还要继承和创新并行。只继承,圈在里面出不来;只创新,就会是无源之水。就拿我自己的学书道路来说,我过去是写唐楷的,后来写魏碑,现在我又把帖的东西也吸收了一些。此次书画展我写兰亭序、圣教序,就是有意尝试碑帖契合。
我有一副对联:“品酒醇醅迥异,学书碑帖无町。”现在我更趋向于写得和谐、清凉,最后追求的是清凉之境。所谓清凉之境,就是想让人越看越舒服,越看,越清凉,这是我的目标。
关于“帖学”和“碑学”的看法
人人都有偏爱,偏爱乃为自然,偏见则是极大错误,误人误己,书法人应该有包容宽广之情怀。我学魏碑,爱其将军之体,健将之躯,雄而不狰,威而不猛,切忌狂怪。一生长旅,转益多师,既喜碑又喜帖,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是我一生理想。对任何一种碑帖,只要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,追至底,自会成家,也自然有变。
现在写碑与写帖的人都不少,光写帖就会缺少刚强与浑厚,光写碑就会缺少韵味与精微。写碑与写帖的人不能互相贬低,对于碑与帖都应该衷爱它,它们没有截然的界限,关键是“拿来主义”为我所用。换句话说,碑有碑的优势,帖有帖的长处,碑帖结合就是优势互补整合,使书法的形态更多变化,内涵更丰富,美感更强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