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写魏碑的。 在年轻的时候起步练习写唐碑, 这对我走入书法艺术的门径很有益处。 后来由于自己的偏爱, 逐渐转入写魏碑,开始就临写《张猛龙碑》, 作为一个单元写了几年, 随后临写著名的墓志, 接着转向龙门方笔, 再由龙门转向圆笔的云峰石刻, 就这样寻寻觅觅在魏碑瀚海里游戈了大半生。

我国的传统书法艺术, 严格地强调了一个 “法” 字, 若想学到法就必须学习古人的名碑名帖, 汲取其精华, 这就是继承。 继承既是我们学习书法的开始, 又将伴随我们创作的终生。 临写书法, 则可直取前人的碑帖,通过临习碑帖逐步加深领悟能力, 久而久之便可以领悟到书法艺术囊括大自然万殊意象之美, 这种深奥的意象美在日后的创作之中更能感受到。

怎样临写《张猛龙碑》, 我认为有三点: 一读、 二临、 三领悟。临写一种字体, 首先要读进去, 也就是说心中有字, 手才能写字, 继而是边读边临, 边临边读, 这样由浅入深, 由表及里, 由形入神。孙过庭《书谱》 说得非常精辟:"察之尚精, 拟之贵似"。察就是读,读和临的比例应该是读临各半, 或读更多一点。 抓住《张猛龙碑》的笔法特征和结体特征, 方能掌握它多姿多变的天成之趣, 跳跃之妙, 乃至精神飞动之美。 心中有了《张猛龙碑)) 的艺术特征, 手中再经过千锤百炼,朝临暮写才能达到拟之贵似之境。 临书的道理依然如此, 有庖丁解牛之好, 才有庖丁游刃之精。 察之尚精方能拟之贵似, 拟之贵似方能遗貌取神, 遗貌取神方能达到取古化我的境地, 达到这个境地, 方能厚积薄发, 进入创作。 在临写过程中还要发挥形象思维的潜能, 要有触类旁通,举一反三, 反四反五, 甚至反七反八的领悟能力。 这就是在学书路途中没有捷径的捷径。 必须以聪明的头脑,一步一个脚印地循序渐进才能得到临书的真正收获。

临写过小的字也不适宜, 因为临习碑帖最为主要的字内功就是点线,书法艺术是以点线形质为主要元素的, 点的衄挫、 线的起伏、刚柔、 提顿、 延伸跌右,疾徐涩润,都通过点线形成意象之美, 所以写过心钓字会受到局限,就不能练习这些高难运动,就不能掌握这高妙的道理了。

临碑帖也好,创作也好,对于毛笔的选择,主要是以自己喜欢为准则,喜欢用就容易出效果,而且长期从事专业书法的人,根据不同的字体随时都可调换。一般地讲临唐碑颜字短锋比较好, 临欧体字和写《张猛龙碑》长锋大楷羊毫比较合适,因为笔毫软,更富有弹力。至于执管的高低,自古以来,众说纷纭,都说自己最正确,实际高执低执都正确,艺术效果是答案。
文|孙伯翔,源自:孙伯翔艺术馆

孙伯翔
1934年出生于天津武清县。
晚号“适叟”。
一生以魏碑书体立足于当今书坛,
2013年获中国文联第十一届造型艺术成就奖,
2015年获第五届兰亭奖终身成就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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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书法创作时的心态
学书法,莫求名利,学书法的目的千万不要想着有一天成为大书法家,这样你反而会为其所累一无所获。作为书法人,我们一定要摆正位置,书法是中华传统文化之宝,千百年来传承至今,在我们手里要在继承中有所创新,不要墨守成规。要继承也要变化,因为变是绝对的,不变是相对的。正所谓:万象皆点线,无处不方圆......
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“真善美”。要做到专家点头,群众鼓掌,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。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,虚怀若谷这才是前进的方向。

关于怎么写好书法
书法要先从横平竖直开始,艺术性是后话,先从临摹仿照古人开始,学古出古,一提一顿皆有道理,要把每一笔每一画,都看成是有生命的,它们都是活的,就像壮阔的钱塘江大潮其实是大自然写的“一横”,长白山百年苍松是大自然的“一竖”。
关于“继承”和“创新”
学书法要走好自己的路,还要继承和创新并行。只继承,圈在里面出不来;只创新,就会是无源之水。就拿我自己的学书道路来说,我过去是写唐楷的,后来写魏碑,现在我又把帖的东西也吸收了一些。此次书画展我写兰亭序、圣教序,就是有意尝试碑帖契合。
我有一副对联:“品酒醇醅迥异,学书碑帖无町。”现在我更趋向于写得和谐、清凉,最后追求的是清凉之境。所谓清凉之境,就是想让人越看越舒服,越看,越清凉,这是我的目标。

关于“帖学”和“碑学”的看法
人人都有偏爱,偏爱乃为自然,偏见则是极大错误,误人误己,书法人应该有包容宽广之情怀。我学魏碑,爱其将军之体,健将之躯,雄而不狰,威而不猛,切忌狂怪。一生长旅,转益多师,既喜碑又喜帖,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是我一生理想。对任何一种碑帖,只要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,追至底,自会成家,也自然有变。
现在写碑与写帖的人都不少,光写帖就会缺少刚强与浑厚,光写碑就会缺少韵味与精微。写碑与写帖的人不能互相贬低,对于碑与帖都应该衷爱它,它们没有截然的界限,关键是“拿来主义”为我所用。换句话说,碑有碑的优势,帖有帖的长处,碑帖结合就是优势互补整合,使书法的形态更多变化,内涵更丰富,美感更强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