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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入晋格,终成俗品

时间: 2025-09-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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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艺术来讲,不论是书法艺术,还是文学艺术,我觉得魏晋是源头,是中华民族现代艺术、现代文化的源头。当然,更早的源头还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,但那是哲学的源头。艺术的源头,同当今时代有密切联系的,我个人倾向于魏晋时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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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魏晋时代是作为民族文化三大支柱的儒家思想、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汇集、碰撞、并存的时代。思想文化史上好多极有影响的石窟,大部分建于那个时代。魏晋时代,文人墨客多追求田园风光,追求平和,追求人性,追求人的真正情感,所以出现了许多大的文学家,如竹林七贤、陶渊明乃至“三曹”等,他们的作品都是抒情的,很少带有功利性,也很少带有政治性,和后来的艺术不太一样。曹操作为一个宰相,实际上是统治者,他的诗也是在写自己的人生,写自己的性情。曹植的《七步诗》更不用说了。陶渊明的诗一干多年来经久不衰,对后世文化艺术影响这么大,并不是陶渊明在文采、构思遣词上有什么高妙之处,主要是他的思想对后世影响特别大,通过生花之笔把他对大自然的情感,对追求人生自由自在的情感,说白了就是人的本性,写得淋漓尽致。所以后来许多文人不得意的时候,甚至得意的时候,往往想起陶渊明作品中那样的人性回归,那种自在,那种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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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上,魏碑现在越来越受重视。邯郸响堂寺经幢刻碑,娲皇宫十几万字刻石,都是那时完成的。而且魏碑字体千变万化。魏碑,有北碑,有南碑。南碑有《爨宝子》,几乎与王羲之处于同一时代,但王羲之是飘逸流美,爨宝子是古拙。所以那时的书法也是百花齐放,而且把艺术家的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。我看过许多那时的墓志,那真是丰富多彩,斑斓夺目,艺术上达到了高峰,那时诗歌应该是一个高峰,“二王”书法肯定也是个高峰。现在看,爨宝子》也同样是一个高峰。那时的书法不但有帖的高峰,也有碑的高峰。清朝有一个人说过,写书法,不入晋格,终成俗品。我很赞同这句话。因为从晋到唐,由唐到宋,由宋到明清,有好多大家出现,但哪家作品真正达到了晋格品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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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的晋格品质是什么?就是表现个性,不带功利,而且丰富多彩,是一种清趣,一种禅的境界;一种忘我的境界,修行的境界。艺术达到一种修行的境界,绝对是一个高的境界,那它就不俗了。修行人还俗吗?人超凡脱俗,情感超凡脱俗,作品也就超凡脱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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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晋时代的文人墨客,受时代的影响,不论做人、作诗、写字,都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。后人不注意这种东西,光是学习人家点画,不学人家境界,自然就入俗了。咱们有好多出名的书家,但是很俗。包括郑板桥,应该说字写得很好,但是也很俗。张瑞图写得也很好,他也很俗。刘名气很大,但是和晋人比,也显得俗。因为当时社会风气就是这样。前不久,就是上星期(2008年10月22日),我在故宫博物院看一个书画展,第一件作品就是王献之的,令人赞叹不已。王献之的作品你要不看原作,是看不出什么的,你一看原作,那就是好,而且比他父亲还高一筹。我个人这么认为。因为王羲之写得比较规矩,比较紧凑,相对有点拘谨;王献之写得舒展,飘逸,放得开,而且高古脱俗,有一种空灵境界,一种超凡脱俗境界。再往下的作品就记不住了。看到宋朝,看到米芾的作品,脱口一字:好!米芾确实写得好。但与王献之比,他又逊一筹。米芾书法是一个高峰,是一个创造。米芾的这部作品是一个手卷,后边有王铎作的一个跋。王铎现在称作大家,但他的东西跟王献之比是比不上的,跟米芾比也差一大截子。王铎俗气很大,虽然字也写得很好,但只要和前两者比就显得不行。王铎字圆滑,不具备高古的气质和气韵。我也看了赵孟频的作品,感到平淡,没有特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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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说赵孟频有点俗,实际上是平淡。所以,我主张书法崇尚魏晋。魏晋不只王羲之,不只“二王”,包括南碑北碑,这都是魏晋时代。书法到唐就俗起来了,唐有点僵化,相对而言不那么高古。到宋代,异峰突起。米芾是异峰突起,是不俗。到明清,很少有追求脱俗的高古书家和书法作品出现,俗家比较多。这与社会影响,与人们的情感状态,与人们追求的目标有很大关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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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名利,必然要俗。思想上先俗起来,对高雅的东西你感觉不到,看不惯!或不去追求,不具备魏晋时代品格,技艺上就差一等,那你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就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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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书法提倡高古,高雅,高境界,高品质,脱俗。这应该是永恒追求,为什么这么说呢?因为你追求这种境界就使自己的人格提升了,书家人格提升了,你欣赏的作品的品质,你的艺术领悟力与表现力就会提升,字如其人,就是这样。所以我们追求魏晋时代一种高尚情操,使我们的作品也高尚起来。脱离世俗不等于为大众不喜欢。大众主义不见得就是俗的东西。大众喜欢民族的东西,民族的东西不见得就是俗的东西。俗的东西也可说是民族的一部分,也只是一部分,其中毕竟还有高雅的。高雅的东西不是不为大众所喜欢,只是那种境界好多人不好企及,创作上不好企及。

不入晋格,终成俗品。这是一个方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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